深山30年,她的成就感動了整個台灣
她29歲後,人生徹底換了個場,她在無數人反對聲中,毅然走進深山,和外婆一起,復興台灣原住民文化30年。
(文創大師—尤瑪·達陸)
90年代開始,尤瑪·達陸輾轉各地致力於泰雅部落田野調查,經過二十餘年的努力,成功重現了台灣泰雅族傳統服飾,重建泰雅染織技藝工序與知識體系,為瀕臨失傳泰雅染織續命,兼顧傳統與創新,傳承了原住民的文化藝術。2016年,台灣文化部將“泰雅染織”公告指定為重要傳統藝術。作為少數能夠將傳統染織從材料的複育、種植、採收、制線、染色、織布等二十多道工序完整呈現的藝師,尤瑪·達陸還曾受邀參與著名電影《賽德克·巴萊》演員服裝的製作。
我叫尤瑪,是台灣的原住民族,泰雅族,屬於少數民族中的少數民族。在29歲的時候轉換人生的場,開始進入“台灣的傳家寶”這件事情,在當時是台灣的第一位非常非常年輕的傳承人。我傳承下來的是泰雅文化,首先我想說說泰雅文化中很重要的兩個概念。
少即是多
「少即是多」對泰雅族群來講,是一直從小就告訴我們的事情。比如在每年8月份的時候,泰雅族要做祭祀,我們的祭品非常非常的小,在主靈的世界裡面,小小的一包,在它的世界就是多的,其實少就是多,這是從小我們都牢記的。我也常常用這個體會我所做的事情,而這點對於在台灣的文化復興來說,是很不容易的。
生命其實是一個圓
泰雅族說生命其實是一個圓。我們在做傳統織機的時候,把整個零件做完拆掉以後,其實是一個圓形的。我們常說人的一生跟織布一樣,是一個不斷連續的圓,每個階段都有一塊布相對應的。
最初做泰雅文化復興的時候,我就想的很清楚這件事情小沒有關係,但是要小的夠美,很慢沒有關係,但是要慢的夠穩,還必須要在泰雅族的核心精神下面去工作。那我就歸納了我過去二三十年做泰雅族這項工作,我們的核心精神是什麼?泰雅族的核心精神就說,我們必須在一個互助的基礎下,共享我們得到的成果。
因為過去在狩獵的時代,所有的男人出去狩獵之後,你不用擔心在我們的部落裡面有寡婦,有孤獨的老人,或者是沒有人照養的孩子。獵物回來之後,每個家都要平分的,所以獵到那個獵物的男人,他可能只有一條腿,但是其他的都是分出去的。所以我想,如果未來我可以跟大家一起在保守我們泰雅族這樣子的一個傳統的核心精神的話,或許我就有機會可以把這件事情做成功起來。
泰雅族在1895年到1927年,這二三十年的時間,我們在台灣打了200多個戰役,是在原住民族裡面戰爭最多的。在這個過程中,泰雅文化變的支離破碎。沒有人了解,為什麼在台灣的族群裡面泰雅族的這個族群特別弱?在過去的時代其實並不是這樣,它驍勇善戰,但是為什麼特別弱?原因是打了這麼多戰之後,經過了殖民之後就被切割、瓦解,文化就被斷裂了。在我回去之前,我大概有十年的時間都在了解我自己是誰?
1999年,我的部落跟四川的汶川地震一樣,發生了921大地震,所以那個時候部落是一個非常大的災難,整個家就夷為平地。我就決定和泰雅族一起重新開始,回去就開始組織婦女,要改善我們部落的經濟跟創造幸福的生活。那個時候說幸福是很煽情的事情,而且對部落來講很困難。所以在理想的背後還必須要有一股熱情,在熱情的背後還必須要有使命和堅持。堅持這兩個字雖然好寫,但是做起來真的很困難。
在我29歲那年,我做了一個50年的長城計劃,我畫了一個大大的藍圖,29歲畫完那個藍圖之後,大家說尤瑪不可能的,不可能做得到的。我說,那你讓我做做看吧。當時我家人都反對,特別是我媽媽認為辛苦讓我去唸大學,當公務員、老師,是她的驕傲,現在我就這麼一聲不響回去了,還說不清要做的事情。但是,我還是決定回去。我媽媽不允許親戚資助我,除了我的外婆,她無法管。
於是回去後我和外婆住在一起,白天在菜園里工作換取生活費用,晚上我就跟著她一起學織布。菜園的工作,祖孫兩個一天掙800塊台幣,很少很少的,然後我外婆就會安慰我說,我們要把這個農產品載到山下要花很長的時間,因為我們住在山里頭,但是尤瑪你不用擔心,這800塊可以買一斗米,我們可以吃很久,然後呢我們就不用擔心了。
外婆說:「你沒有在認真織布」
有一天,外婆說我沒有認真在織布,我非常奇怪。她說,你如果真的要做織布,為什麼不種苧麻啊?為什麼不處理你的材料啊?我們祖孫兩個就為了種苧麻這件事情嚷嚷吵吵了兩年的時間。
她說織布是所有工序裡面最簡單的那一個,如果你沒有從原材料種起來,你所有的知識都是空白的、虛構的、虛擬的,不是在認真織布。我那時候不了解,我就覺得現在的線明明很多,還又很多顏色,你還要我重新去種,織布就很辛苦了。可是怎麼辦呢?她就說我沒有認真在織布,我想好吧,那我就試著去找苧麻吧!
當時已經沒有地方種植苧麻了,我去了台灣很多地方,最後再很遠的山里,發現了一位老奶奶在堅持中苧麻,她把苧麻種子傳給了我,奶奶還對我說,我只有一個要求,你一定要一直種下去,不要讓它斷掉,所以我就一直種到現在,然後我現在還要擴大更大的面積。我明白,苧麻是織布的根,也是泰雅的根,這是我要做的。
在復興之路上,她做了什麼?
泰雅族部落零散分佈,每個部落的腹地都很小,要發展起來其實很不容易,我就是在這麼小的地方,跟著我的外婆一起開始我的文化復興大夢。在最開始的第一個十年,我先跟著外婆學習。後來我覺得不夠了,又去唸了研究所,去唸了博士,回來之後我就在想,我要怎麼樣來整理我的部落。
那我就開始有一個園區的組織,一開始的時候我就想要有一個research the center,我的老師就說center,真的嗎?要做這麼大嗎?你能嗎?那個時候我覺得就是要這樣做,於是我就有一個傳習中心、研究中心跟設計中心。
認真研究,讓自己成為學者
我的研究中心有十年的工作,就是把散落在不同國家我的族群的服飾整理回來。我們在全世界各地一萬多張老照片,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在那個時代我的祖先怎麼穿的?他們長什麼樣子。
後來我就發現都是黑白的,那怎麼辦呢?我就開始到全世界不同的博物館開始做整理的動作,把這些傳統的服裝一個一個拍照回來,解析,分析,畫出組織圖,圖樣,開始一件一件的複制。另外的設計中心在有了這些檔案之後,開始重新設計。
傳習中心是因為我希望能夠建立一個自己的民族學校。所以在2010年我開始從最小的幼兒園開始去建一個群族語的幼兒園,在未來我希望會有這樣自己的學校。我們到很多很多的國小去上課,告訴他們泰雅服裝是怎麼分佈的。
建立工坊,發動婦女織布,帶動經濟
後來我又建立了一個工坊,也是因為921地震,土地沒辦法耕種,婦女們都需要一個工作。我的修女就告訴我,尤瑪你可不可以用你之前嘴巴說的你文化有多麼的美好,你可不可以用你的文化來幫助你的族人。
當時其實我們自己就住賬篷,住了快六年。我就想,那我試試看吧,我就開始整理政府的資源,然後整理部落的資源,把婦女集合在一起,開始把我過去的研究,整理成一件一件的織品。
時尚只是個工具
除了傳統的重製之外,我們還運用技術做纖維藝術的創作。它可以做生活用品,它可以做研究,它甚至可以做教育。所以在這個三十年,我把它做最全面,在能力所及下盡可能的展開,所以我們就做了很多跟傳統纖維有關的藝術創作的工作。
在我們的傳統故事裡面,有一個女孩變成鳥,飛躍了障礙,去到了她要去的地方。當時我覺得,我就需要一個很強的翅膀,可以帶著所有的織女走出地震帶來的挫折跟困難。除了藝術創作外,我們還會結合很多不同的材質,像不銹鋼、LED或者新的材料,電子織品開始做創作的工作,幫忙年輕人做很多不同形態的展覽。
我們也做一些印花跟時尚的設計師合作,也會在山上辦我們自己的服裝發布會,最小的模特3歲,年齡最大的65歲,在海拔2000公尺的地方,我們持續做了5年。時尚對於我們來講,不是一個business model,而是一個工具。我們用時尚這個工具,吸引很多的年輕人,能夠回到山上,然後每一年、每一年他都會像鱖魚回溯自己的傳統,藉由時尚了解他的傳統是什麼,然後帶著祖先的的文化,走到很遠的地方去。
在第三個十年,我開始思索如何把泰雅傳統文化的精神,體現在生活上去實踐。我的工作持續地在做,我必須要多活20年,以後我當初做的50年計劃,還有20年還要做。
實踐是夢想者的權力,也是夢想者的翅膀。你惟有靠實踐,你的夢想才有機會達成,即便在當初別人會認為它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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